一、虚拟货币监管政策演进

　　虚拟货币财产属性的认定与追回手段的调整和我国对于虚拟货币的监管政策的出台密不可分。在整个监管政策演进过程中，最为重要的有三份文件：2013年《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2017年《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2021年《关于进一步防范和处置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通知》以及2024年《关于办理洗钱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以下图表将对这四份文件的重点内容做出大致梳理与总结。

　　图1 我国虚拟货币政策演变梳理

　　为了防范虚拟货币市场的金融风险，维护金融市场的稳定，防止虚拟货币及其衍生产品的投机炒作对社会和经济的负面影响，国家层面相继出台一系列政策指引。文件均强调加强对虚拟货币市场的监管，明确禁止各种形式的虚拟货币交易与融资活动，打击非法集资、欺诈等违法行为;并且都提到虚拟货币市场中存在的非法融资、代币发行(ICO)等非法行为，要求对相关活动进行监管，防止金融市场秩序被扰乱。这三项通知文件都指出，要加强对虚拟货币交易所、平台、矿场、ICO等领域的监管，防止投资者因虚拟货币的波动和不透明性遭受经济损失。不同点在于，《关于防范比特币风险的通知》(2013年)侧重于防范比特币等虚拟货币的投机风险，特别是比特币的支付与投资功能，并强调比特币等虚拟货币不应作为货币使用，也不具有法偿能力。《关于防范代币发行融资风险的公告》(2017年)重点针对ICO(Initial Coin Offering)和代币融资活动，指出这些行为存在的非法集资、金融欺诈等风险，禁止代币融资活动。《关于进一步防范和处置虚拟货币交易炒作风险的通知》(2021年)则更加全面，涵盖了虚拟货币交易平台、矿业活动以及炒作行为，强调要进一步加强虚拟货币的全链条监管。虽然这三份文件并非司法解释或法律，但其已经在实务中成为了法院的裁判依据。

　　政策的逐步趋严导致虚拟货币法律服务市场的需求也发生了变化。从前关于虚拟货币相关交易的诉讼呈现出逐年上升的趋势，但是在政策的严控之下，虚拟货币相关活动被严格禁止，虚拟货币交易间的直接诉讼呈下降趋势——但这并不意味着虚拟货币相关法律服务的萎缩。相反，之前的诉讼需求大多转向了非诉端——也就是虚拟货币的追回、解冻、合规领域。下图反映出了虚拟货币法律服务需求的变化。

　　图2 近五年涉虚拟货币刑事案件变化趋势与案件占比

　　图3 近五年涉虚拟货币民事案件变化趋势与案件占比

　　二、虚拟货币追回手段探析与实务探讨

　　在监管政策逐步趋严的背景下，律师如何借助法律帮助虚拟货币当事人追讨被冻结的货币将成为挑战。律师团队主办的“某非法利用信息网络案涉虚拟货币追索项目”就十分具有典型性。在本案中，律师团队协助虚拟货币质押投资人向办案机关追索虚拟货币财产、整理审核投资人来源资料，协助投资人证明虚拟货币权属，推动办案机关落实虚拟货币财产登记和返还工作。

　　图4 “某非法利用信息网络案涉FIL币追索项目”关系图

　　结合团队在本案中的心得体会，总结出如下律师在虚拟货币追回中依托自己的专业优势大有可为。《刑事诉讼法》、《行政诉讼法》中对于财产冻结的相关法条、对于执法机关的监督都是我们可以着手的切入点。结合律师对公安、检察院的沟通与意见提交，将有可能对于客户的资产追回起到很大的助力作用。

　　1、了解冻结原因和法律依据

　　当客户的虚拟货币账户被公安机关查处并冻结时，律师首先需要了解冻结的具体原因和法律依据。公安机关冻结虚拟货币账户通常有两种情形：一是涉及涉嫌犯罪案件，如虚拟货币洗钱、诈骗、非法集资等;二是涉及行政执法或司法措施，如监管部门要求冻结虚拟货币账户以防止资金流失。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二条，公安机关在冻结财产时，必须依法通知当事人，说明冻结的原因和依据。如果在冻结过程中存在程序上的问题，律师可以提出复议或抗辩请求。律师需要从公安机关获得相关案件的详细信息，包括案件性质、涉案金额、冻结措施、涉及的法律条文等。通过深入分析案件，律师可以评估虚拟货币被冻结的法律依据是否充足，冻结是否符合法定程序，以及是否存在非法冻结的情形。

　　在本案中，律师团队在接到案件后第一时间就与办案机关取得了联系，获悉公安扣押我方投资人虚拟货币的原因在于上游涉嫌非法利用信息网络犯罪，我方投资人的货币是作为涉案财产一并扣押。因此团队确定了办案思路，即我方投资人的虚拟货币是案外人财产，并非犯罪所得或其他犯罪资金，不应被扣押。目前团队按照此思路已经与办案机关达成了初步共识，退返虚拟货币已经有所进展。

　　2、审查虚拟货币账户是否合法

　　由于我国对虚拟货币交易的态度较为严苛，虽然个人持有虚拟货币不被禁止，但虚拟货币的交易、支付和投资行为需要严格遵守法律法规。律师首先需要核实客户的虚拟货币账户是否合法，是否存在违法交易行为，例如是否涉及非法集资、洗钱等犯罪行为。如果客户的账户本身存在违法行为，那么追回虚拟货币的可能性较小，律师的主要任务是提供法律辩护，争取降低客户的法律责任;如果客户的账户合法且冻结行为没有合法依据，律师可以通过调查和取证，帮助客户提出冻结解除的申请。

　　一旦确认虚拟货币账户被冻结的原因和合法性，律师可以依法向公安机关提出解除冻结的申请。根据《刑事诉讼法》第五十二条的规定，冻结财产的措施应当符合法定条件，如果当事人可以提供足够证据，表明该财产与案件无关或不具备冻结必要，律师可以通过合法程序要求解除冻结。

　　本案中，在律师团队明确我方投资人资金性质后，团队立刻协助投资人展开了资料准备和权属确认工作，包括：客户身份的合法证明，如身份证、投资记录、资金来源证明等;账户合法性证明：如交易平台的合法性资质、合法的虚拟货币来源证明等;资金用途证明：如果客户的资金用于合法用途，律师应提供详细的资金流向和交易记录，证明客户资金的合规性等。律师团队根据以上信息，依据《刑事诉讼法》、《物权法》以及相关司法解释，准确指出办案机关冻结措施的法律不当之处，向办案机关提出书面申请，并提供相关证据材料，证明该虚拟货币并非涉及犯罪活动，或者被冻结的虚拟货币不应当被扣押。

　　3、提起行政复议或行政诉讼

　　如果公安机关未能在法定期限内解除冻结，且冻结行为对当事人权益造成了严重损害，律师可以考虑通过行政复议或行政诉讼进行救济。依据《行政诉讼法》第五条，当事人可以对行政机关的具体行政行为提起诉讼，要求法院确认冻结行为违法，进而撤销冻结措施。律师团队目前与办案机关取得了良好沟通，但行政复议和行政诉讼依旧是维护我方投资人合法权益的有力武器。

　　总而言之，虚拟货币被冻结后，律师通过合法途径帮助当事人追偿冻结财产的工作需要综合运用民事、行政和刑事法律手段。律师的作用不仅是为当事人提供法律咨询与代理服务，还需要通过合法的法律程序，确保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不受侵犯。只有深入了解虚拟货币的法律框架及其相关司法解释，才能有效地为客户争取权益，追索被冻结的虚拟货币。